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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載自 南方都市報 邱大立

日前,在臺灣政大舉行了一場名為「山林的呼喚」演唱會。胡德夫、雲力思、林廣財幾員飛魚雲豹音樂工團的幹將終於重新集合,把臺灣最有力量的原住民歌 聲展現給世人。「飛魚雲豹」,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在2010年的年終,它又復活了。排灣族歌手林廣財在唱了幾十年後,終於出版了第一張個人專輯 《喚回 排灣》。製作團隊就是飛魚雲豹音樂工團。這張專輯的錄製過程漫長的流經臺北、屏東和北京,它就像一個讓眾人欣喜的嬰兒,終於在這一年的冬至應聲落地了。 《喚回排灣》有一個厚厚的文本,包括歌詞與歌曲的創作背景,以及排灣族經歷的故事。

 林廣財出生於屏東佳義村的頭目家族。十多歲時就開始做工,跑船、當工人、在海邊種防沙林、做林班工,到台中大雪山山上整地除草。林班工大部分是原住民,排 灣族、布農族、阿美族、泰雅族,也有漢人,男女老少白天鋤草,晚上就升火唱歌,因為他們只能住在工地。工地是一個新的大家庭。大家聽不懂各自的家鄉話,音 樂就這樣成了共同的母語,人們圍著火堆響亮的唱,動情的唱,這種大合唱就彙編譜寫為了一首《林班歌》,它收錄在了《喚回排灣》裡。就在那時,林廣財終於認 真學習起排灣傳統歌謠,故鄉的歌一唱,就不那麼想家了。1987年,林廣財終於有了登台表演的機會。1999年921地震前,林廣財和胡德夫、雲力思認 識,一起參加了很多原住民運動如反馬告國家公園以及還我祖靈等。2008年夏天,林廣財作為樂團成員,隨雲力思及她的女兒去歐洲巡演,後來又認識了雲力思 的女婿荒井壯一郎,27歲的荒井2008年曾經與部落工作隊合作北京奧運會開幕式演出。荒井對林廣財的歌聲非常震動,於是終於有了林廣財一張自己專輯誕生 的契機,荒井決定為林廣財製作《喚回排灣》。

     「如果有一段曾經已經逝去,那這次的歸途就是追回。」

     「一張專輯。是族人的召喚。部落的記憶。和血脈的追尋。」

 這是林廣財的一次親身經歷。一天,廣財的媽媽為兒子縫衣服,她一邊縫,一邊呢喃著哼那些古早的排灣歌謠,因為喉嚨裡的痰,媽媽的歌聲時斷時續,可沙啞的歌 聲卻是那麼執著而忘情。大家都沒有出聲,最後,廣財已淚流滿面。原來最動人的音樂,就是對媽媽的情感。而一個人對音樂的表達,有時候會超越「專輯」這兩個字的。

光著腳,身著鮮豔的族群服裝,頭上插著威武的雄鷹之羽,人到中年的林廣財坐在部落的石階上清唱著一曲《榮耀家族》,「我們是kazangiljan家族, 名滿四方,至高無上」山谷裡的回聲就這樣響徹開來。那時候,人不用任何樂器,歌聲是音樂的全部,歌就這樣孤零零穿越過大地,回向給自然。《Lumi》是另 一首排灣古調,林廣財像一個部落酋長,帶領一群族人合唱著,再一次清唱祖先的歌謠,今天的歡笑,是為了讓祖先的故事永遠流傳。到第三首歌,第一件樂器才忽 然閃現。《啊!情人》的開頭,是一段木吉他的獨奏。那雙神奇的手指,來自山谷裡的居民中的黎強。在這情人訴衷腸般的琴聲裏,你仿佛看到了一條在日光下濺著 清流的小河緩緩的向一個莫名的方向湧去。這樣沉靜的編曲,也許可以讓很多音樂同行分享到一種音樂製作的經驗:為何僅僅一把最簡單的木吉他,卻帶出那麼遼遠的廣博空間,還有那麼深沉的生命故事?這首歌講述的是一個排灣族青年為了尋找機會向他愛慕的情人表白,寧肯砍木材、挑水,來換得對方的注目。「啊!當你們 嫌棄我,砍木材、挑水,哪樣我不會!」。《奈何》是一首屏南獅子鄉情歌,它講了另一個追情人卻追不到的故事。故事展開的線索依然是木吉他、大提琴和打擊樂輕 輕的對話,但它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那個失落的人。一個人的愛,由一位女性(母親)的柔情點燃,卻無奈的在另一位女性(思慕的人)的絕情裏冷卻。這是怎樣的呼喚和割捨,又是怎樣的想念和歌唱?很多悲痛的愛情故事從此轉為了人生的掙扎之歌。《喚回排灣》由此轉入第二樂章,「臺北的流浪人」。林廣財唱起了熟悉的70年代班林歌《珍重》、《涼山情歌》。西洋的鋼琴聲,一深一淺的跋涉著原住民討生活的心酸和糾結。林廣財彷彿又回到台中大雪山的林班。那時候,為了讓每個孤苦的人都聽得懂,原住民的國語歌就是這麼練出來的。一個堂堂部落的孩子,為什麼要屈辱的躲在都市的角落裡唱沒有人聽懂和關心的故鄉之歌?

站在101大樓的刺眼霓虹燈下,林廣財靜靜望著遠方,重新穿起排灣的族衣,戴上那沉甸甸的部落頭飾,插上那驕傲的鷹羽,廣財重新變成一個年輕的戰士,穿過臺北,穿過人生的灰調,穿過瑪家鄉涼山村的籬笆,他終於重新唱出了排灣古謠《採花生》。家鄉的阿姨快樂的採花生,一條蜥蜴從她的裙子下走過,轉眼竄上了刺椿藤,搖擺著向廣財的鄉親們示威。快樂的田園生活,就這麼失而復得了。在專輯錄製過程中,林廣財唯一的遺憾是,「自己老了,唱的沒有以前好了」。在2010 的寒冬裡,身在臺北的林廣財為了錄音連番夜戰,熬不過去的時候,就打電話給屏東的媽媽,聽到媽媽的家鄉話後,廣財就又恢復了精神抖擻。媽媽,「那大概是全 世界最好的解藥」。《喚回排灣》最後三首排灣經典古謠《咿呀咿》、《戰歌》、《來甦》被荒井稱為「古調三部曲」,「彷彿交響樂的三個樂章」。三首作品沒有 間斷,一氣呵成。《咿呀咿》是清唱曲,一個人在心底把暗戀的情人視為天上的彩虹,但他知道自己只是對方發端那串黃水茄最好的那朵。當7分鐘作品《戰歌》裡 低沉的鼓聲從大地的遠方連綿傳來時,你仿佛已看到一個民族古戰場上徐徐燃起的狼煙,在心靈的原野上,林廣財雄壯的呼喊著,他已忘記一切曾經煎熬的悲痛。就 在這樣的壯麗中,排灣族的前世今生水乳交融在了一起,滌蕩著一個新世紀裡一顆又一顆年輕的靈魂。另一首7分鐘的《來甦》最後由亞洲愛樂樂團的幾位首席音樂 人擔綱,沉穩的繪製出一個史詩般的音樂畫卷。「百年排灣,不是一個開心的故事。這是一個排灣頭目吟唱的生命史,這是飛魚雲豹的足跡,這是臺灣原住民為了更 勇敢地承擔未來,所銘刻的記憶」。《喚回排灣》文本最後一頁是一張照片:林廣財仰天躺在林蔭叢中,對著陽光下一根雄鷹的羽毛久久的端詳著,那樣的沉醉與恬靜,讓他又回到一個孩子。

「有時候,人不需要很會說話,只要會唱歌就行了」。林廣財如此言說百年排灣血脈裡的堅毅與真摯。一個人只要心懷感恩,那些恍惚的夢、那些浩瀚的回聲,那些榮耀的悸動,也就可以一併喚回了。

文章出處:南都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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