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自台灣立報與財團法人原住民族文化事業基金會共同策畫之原夢系列報導)
文 / 呂淑姮
出生在新竹尖石鄉水田部落,雲力思回憶,小時候聽爸爸、伯父都是講日文,他們接受的是日本教育。當時水田部落有日籍警察駐守的派出所,在部落裡面幾乎看不到傳統祭典或泰雅文化之美。
菜園裡的古調
雲力思認為,可能是和外來政權太接近,部落裡有濃厚的日本氣息。父執輩的人唱起日文歌曲,偶爾躲在菜園裡哼哼泰雅古調。
後來,國民政府到台灣,讓原住民得要重新開始學習漢人的語言,以及接受漢人的制度規範。水田部落照樣也是如此,雲力思說,當時平輩的姊姊們喜歡唱黃梅調,香港邵氏電影掀起的梁祝風潮、音樂,也捲入了原住民部落。
「小時候,幾乎沒有機會學習泰雅族的傳統歌曲。」所以,雲力思的泰雅音樂與傳統文化的學習之路,是離開部落才開始。她說,幸好自己是由祖母帶大,由於祖母不會說族語以外的語言,反而讓她學會了族語。
除了在部落裡聽不見原住民的聲音,對於學校的課程,雲力思也不以為然。當時不少國小老師由退伍軍人擔任,講述的都是台灣以外的歷史與地理。「好像是環境給我們什麼,原住民只得接受。」
紋面 一體兩面
生長在原住民部落中,但面對的卻是文化、語言與傳統的快速消失。這種生活在故鄉、卻像人在異鄉一般的感受,當時是否會覺得奇怪呢?雲力思想了好一陣子,她說:「這些外來的人,帶進不屬於我們的語言和文化,被迫接受學習……我感到隔閡,卻又會受到影響。」
雖然她不能認同學習他人文化就得捨棄自我族群傳統,但在價值觀上,又會因為年幼,而無法自主判斷。例如,日本政府不准原住民紋面,雲力思的祖母卻有紋面;雲力思說,當時會覺得祖母那樣好像很丟臉,後來才發現這是被外人所影響扭曲的。
雲力思小學四年級之後離開部落,到一所位於客家聚落的小學就讀。「當時同學都叫原住民蕃仔、蕃婆。」在學校說族語會被老師打,下課後不會說客家話,那就等著被同學排擠。因為這樣的原因,讓她很快地學會了國語和客家話。
雲力思說,對於不喜歡的事情,她可以「抱零分也無所謂」,喜歡則「奉獻靈魂般」地付出。在學校碰到不愛念的科目,她就考個鴨蛋回家,但是對於抓到訣竅的科目,就會全力以赴。這樣的價值觀,也反映在歌唱和原住民運動上。
長久以來,雲力思因為和胡德夫同為原權會創會會員,始終和「原住民運動」與政治綁在一起。沒有實際接觸過雲力思的人,也許會認為她對於政治興趣非常濃厚,甚至可能是個拿起麥克風,一邊唱歌、一邊談國家大事的女性。
雲力思卻認為,她對於自己認定對的事情會努力付出,並不會侷限在原住民運動中。「也沒想過要把歌聲當作政治工具。」雲力思以泰雅古調為例,那不是娛樂或吃飯喝酒場合唱的歌曲,所以不會隨便演唱。對她來說,古調是意義神聖的樂曲,像是祖靈在透過她的身體發出聲音、傳遞訊息。
雲力思說,任何運動都要有所反省。她目前致力於音樂和母語教學,希望影響原住民孩子,讓他們也找到自我。(圖/原文會提供)
原住民運動需要反省
「政治給我的感覺是很負面的。」雲力思覺得,任何運動都要有所反省,想想自己究竟在做什麼?不見得要走上街頭、搖旗吶喊,才能被稱之為運動;內省的力量更為重要且深遠。
「在原住民孩子的內心種下種子」,這是目前雲力思正在進行的「原住民運動」。她說,泰雅族的孩子來向她學習音樂、學母語,就像是她在孩子心中埋藏一顆種子。雲力思認為,長輩的身教和言教,就是一種很好的運動。
她也說,現在的學生並不好教,可能是受到家庭或社會影響,變得較為自我中心、不肯下決心苦練基本功。
但對於雲力思來說,在探索自己生命的同時,幫助原住民孩子也找到自我,這才是最令她感動的事。「先感動自己,就會影響別人;那樣的影響會成為對生命的熱情,再反過來回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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